回家時看到流理臺上一包肉,解凍著。
他推開門說:「你回來啦,我有解凍肉,等等我去做,我上課先。」
碰!一聲,又壓回房裡。我跟著推開門看他盯著螢幕,一轉頭又跟我說他上課。
意思就是不要吵他。
..
「好吧!」我心想,樂得輕鬆,先來去沙發躺一下。
打定主意端了早上剩下的咖啡,輕啜兩口,放下頭一靠上沙發,瞬間睡去。
待醒來瞧見牆上的掛鐘,咦?這天怎睡得久,已經快六點半了,門外暮色已沉,室內昏暗,只有他房門縫隙透出一束亮光。
我又推門瞧他,螢幕傳來老師授課的聲音,看來這課還沒結束。於是我晃到廚房喝水,一瞧,那解凍的肉早已經散出一大灘水,撥開塑膠袋,嘿!這不就子排。
晃回沙發,又忍不住了,坐不住,重新走回廚房乾脆自己動手。
稍微川燙子排後,取來砂鍋,入鍋中火燉將起來,才又回沙發拿了書看。沒一會兒,蒸氣把砂鍋的陶蓋衝得「嘎啦嘎啦」響,遠望看見白煙冒頂,衝過去關小了火,開蓋取碗舀一瓢湯:「鮮!」沒有豬騷味。
小火續燉,回位繼續看枯燥的蒙田隨筆。過許久,鍋蓋二度乍響,又把我腳步拉回爐邊,開鍋看水已經剩一半,拿了醬油、八角、小豆蔻、胡椒、花椒、味淋、味噌等調味料,一股腦全扔下。取湯匙試喝,感覺不錯,遂蓋上小火續燉。
拿味噌罐回冰箱,瞥見一盒,心中微凜,這玩意好像……好像放很久了?細看賞味期,媽啊,上個月剛過期不是,該丟了。
走回廚房正想丟掉那一盒,垃圾桶邊一個念頭掃過,於是開盒,想看裡頭怎回事?
所見內容物已然乾燥,失去了原本溼潤的模樣。湊近鼻子聞聞:「沒壞啊!」原本特殊的味道沒了,心想這樣丟了未免太逆天浪費,一轉身竟然很順手的就丟到那砂鍋裡。
我真的是秒後悔,因為剛丟下去,連攪和都還沒攪,那股特殊的嗆鼻味道,似乎因為翻滾湯水的關係……完,全,復,活!
整個廚房,不!是整個屋子頓時給這味道巨獸攫住,瀰漫著整個空間,可不是!下一秒,他「碰」的一聲推開門,大嚷:
「這什麼味道啊!」
莫名驚恐寫在他臉上。
我也差不多,根本就是做錯事害怕給罵一頓的心情:
「你的肉……我做得差不多了……」
很內疚、很慚愧的聲音就應該是這樣吧。
他到鍋子前,掀開鍋蓋,接著捏著鼻子說:「啊!好肉都給你毀了……」說完,又衝回房裡。
..
我鐵了心,想說都這樣了,也能怎樣,繼續用最小的火燉下去吧。回冰箱,心有不甘似的卻又拿了一把青蔥,五段併六段,切了又扔進沙鍋。
七點半,我盛了飯,自顧的挑了兩塊,淋了快要乾的湯汁,回到沙發開了電視,第一口咬起子排:
「哇!」
我低呼了起來:「怎麼那麼美味啦!」
端著碗「呼」的拉開他房門,夾了一塊子排衝上他鼻子說:「你吃!超級好吃的!」
「不要!臭!」他捏住鼻子,歪著身子逃開。
「吃!給我面子!吃!」我板起臉,權威在此時要端出來。
他不情願的接過那子排,很委屈模樣:「不好吃我就吐回你碗裡喔……」
我心想你吐吧,最好吐!
果然,他表情變了,挑起了眉毛,一整根子排啃光,還吮起指頭:「好吃耶!」
「對吧!我就說咩。」我回他說,轉身回廚房,他跟了出來也取了碗,一打碗熱騰騰白飯盛好,蹭在我旁邊引頸挑著、搶著砂鍋的子排:
「還真好吃呢,味道真好!」
一邊說一邊撈了滿出碗的子排,還澆上一大匙湯汁,這傢伙還挺懂得吃,把燉子排吃得像是滷肉飯。
「不過,你到底放了什麼啊,剛剛真的很臭!」
他一面啃著一面問。
我笑笑的說:「納豆!乾掉的納豆啊!」
啊!……他跟著我的尾音,也一起啊……
那表情好像給時間凍住了,我記得很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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